弓道教本

《弓道教本 第二卷》射技詳說・節錄(中)

下文節錄自全日本弓道連盟《弓道教本 第二卷》Pp. 83-128。


弓構え

「弓構え」的核心

〔千葉〕

「弓構え」的核心在於形成一個柔和的円相,而不是那種因握持弓矢而產生的僵硬姿態。理想狀態應當是:將弓與矢視作自身身體的一部分,自然而然附著於身體,而非外加之物。換言之,弓與矢本身也是天地的一部分,應與天地人合而為一。若將人體喻為一株大樹,那麼「弓構え」便像是從樹幹自然伸出的良好枝條;若像是在樹上硬接上一根竹子般突兀、不協調,那便完全不合宜。作為「弓構え」的心態,小笠原流的教歌有云:

   大石を抱く心を忘るるな
     居向きに向けよ肘口をはれ

意即:切記懷抱大石般的心態,面向正對之方向,使肘口自然張開。

此中蘊涵的意旨,值得細細體會。


〔宇野〕

右手「取懸け」後,左右兩側方能首次連結,使弓、矢與身體形成一個整體。竹林派自古稱此為陰陽和合,亦即左右相寄為一的核心思想。弓道在任何階段皆重視「圓」的形態(円相),因此透過「取懸け」連結起來的兩臂,必須呈現圓形的輪廓。圓輪象徵「和」,而此即為和的起點。「取懸け」時,持弓側的左肩容易有上抬的傾向,因此需盡可能下沉左肩,右肩同時略為張開。於身體正面,左右雙手如同溫和地抱持住弓般,靜穩且細緻地進行「取懸け」,此種心態尤為重要。


〔高木〕

「弓構え」之後,弓與身體的互動才真正加深。「弓構え」分為正面與斜面兩種,以下以「正面弓構え」為主要討論對象。「正面弓構え」時,將弓立於左膝關節旁,並使臉部朝向(置於)弓與弦間的中央。

此時握弓要輕柔且準確,切不可在手指末端(指尖)施力。重點是以左手拇指與食指間的虎口承接弓力的心態尤為重要。右手亦不可緊扣弽帽,亦不可在指尖用力,而是以整個手掌(手心)裹成圓形,穩固且帶著輕柔感地完成「取懸け」。

雙臂肘關節需自然伸展,不可僵硬或強撐。前膊的橈骨、尺骨所形成的面,應與地面約呈垂直相交;在肘部略向後外方、由內向外微微旋開,使其自然伸展。雙肩避免上抬,展開肩胛骨,從腋下稍往身體前端延展。此即所謂「弓懐の規矩(yumi-futokoro-no-kiku)」,極為重要。


「弦調べ」的意義與方法

〔千葉〕

在進行「取懸け」之前,必須先做「弦調べ」,這是一種讓氣息沉靜的方法。從信仰的角度來說,這是對天地之神的禮拜,使其更加虔敬,以達純粹無雜的精神狀態。

弓上下兩處鏑籐(kabura-doh)象徵供奉天地神,而矢摺籐則被視為守本尊所寄宿之處。所以,首先向天神致敬,再敬地神,接著才是守本尊;其後望向箭尖,再將視線轉向彼岸的象徵──靶。上述一連串動作,皆是為了使行射與心念不致怠慢。

至於「弦調べ」的方法,重點在於極少移動頭部,僅以眼神運行。從箭尾開始將視線移向上方,至上方鏑籐(上切詰籐)稍作停留(僅為一瞬);再緩慢下移至下方鏑籐(下切詰籐)並稍作停留;再回到箭尾短暫停留;接著沿著箭身移向箭尖,稍作停留後,將視線送向靶。然而,眼睛並不會在靶上停太久。將目光收回時,從靶移回箭尖,再沿箭身回到箭尾即可。


「取懸け」的方法

〔千葉〕

「取懸け」時,以右手穩穩維持弦的狀態為佳。若使用三指弽或諸弽(morogake),做法則是先以右手指腹貼弦,使手指自然彎曲,再以拇指指頭靠在中指(自指根起)第二、第三關節附近作為承托,最後以食指輕輕覆上。當弓力較強時,拇指需更深入些,以中指與食指兩指共同承受;弓力較弱時,食指只需輕覆即可,而中指深度亦可稍淺。


〔宇野〕

若使用四指弽,則需將右手拇指最靠近指根的第一關節向外撐直,使拇指頭向外張撐,並以無名指(自指根起)第三關節的位置卡住拇指指尖。此時,中指貼著藥指,輕靠於拇指上方;食指則貼著中指,自然彎曲即可,但不宜碰到拇指。完成「取懸け」後,拇指指尖會自然些微朝下。


〔高木〕

面對「取懸け」心態,應同視為「手の内」,決不能只是單純去「抓住」弦。必須確實掌握弽紐下方的感覺,並讓前臂尺骨側與手背側稍向外伸展;手首在腕關節處則略微向拇指側屈曲。拇指在弽帽內需些微後反、柔軟舒展的方式伏貼於弦,切不可彎曲扣弦。之所以如此,是為了使弦的作用力能直接傳入右肘,使右手能輕快地反應,這點極為重要。使用四指弽時,無名指需避免末端用力(三指時則為中指),力量應停留在上一指節骨,此能使「取懸け」既輕盈又穩固,不致僵硬。此時,中指與食指也必須與無名指相同,避免末端用力,並緊貼無名指重疊,不可直接碰觸弽帽,這點至關重要。

右手的小指則要在其根部關節盡可能向手掌側屈曲,使小指末端不致用力捲曲。由於小指與無名指由尺骨神經同一分支支配,要將兩指完全分別運動本就極為困難。因此,像上述那樣彎曲小指根時,藥指也會自然地以輕且穩的方式貼住弽帽,使右手更為順暢且能提升精度。


手の内的整備方式

〔千葉〕

在正面姿勢中整備「手の内」時,其具體方法會因個人手指長短,以及弓身粗細等差異而有所不同,難以一概而論。然而基本原則為:將中指以下三指的指尖對齊,使弓左邊側木恰好嵌入食指與拇指之間的虎口位置,以柔和而略深地握持弓身。


〔宇野〕

無論是「正面打起し」或「斜面打起し」,一開始都難以將握法固定下來。古來稱之為「笠の手の内」,意指其完成時機無可察覺,應隨著推弓過程,自然地逐步形成,方為理想。教歌有云:

   手の内は竹に藤咲くごとくにて
     風に従いしめゆるべあり(美人草)

意即:手之內如竹藤綻開,隨風而應,鬆緊自如(美人草)

正如教歌所示,須依據弓力強弱(弓的抵抗)加以適度運用。然而,作為正確握法的基準,仍須在學習之初即嚴加留意並反覆體會。

因此,無論是正面或斜面「打起し」,在「弓構え」時握法皆應一致;中指以下三指與弓的接觸位置不應有所變化。具體而言,先將三指緊密併攏,使其第三關節貼於內竹的右角,輕柔地握住弓身;食指略為彎曲,輕輕疊放於中指之上,同時微微抬起手腕,使左臂中線能與弓形成直角。此一狀態,稱之為「手の内十文字」。


〔高木〕

左手的「手の内」,自古以來便有「鵜之首」、「卵中」、「三毒」、「骨法」等各種稱呼,多半是從外在形態加以命名;然而其核心並不在於形,而在於每個人骨格條件差異,同時在修業歷程中,也會因階段不同而採取各種方法。此外,從作用方式來看,又可區分為「上押」、「下押」、「過度扭轉」、「過度收斂」,以及「內一文字」等類型。其中所謂「內一文字」的「手の内」,既非上押、亦非下押,既不過度扭轉,也不過度收斂,乃是不偏向任何一端的狀態。這正相當於「胴造り」時所說的「中央なる身」,亦即:握弓時,拳與前臂所形成的角度,於手腕處上下、前後相等的「手の内」狀態。

關於左手的「手の内」,首要必須體認的一點是:絕不可將弓握得又死又硬。應以拇指與食指之間的虎口,輕輕承受弓身;中指、無名指與小指三指,須避免在指尖聚力,而是在指根處自然彎曲,使手掌形成圓潤之勢,讓手指對弓的握革產生輕柔纏附、吸附般的感覺,這一點至關重要。同時,中指與拇指必須環繞弓身,彼此密合。至於食指,則不可將其根部關節僵硬固定,不可使勁筆直伸直,亦不可過度緊曲,而應保持適度且自然彎曲,並讓指尖略微上抬。如此一來,拇指根部肌肉較易向下收束,食指根部的骨骼也能柔順地退讓,進而助長「角見」的作用(相生)。反之,若將食指緊曲或強行伸直,則食指根部會被推向拇指一側,對弓產生過度影響,並從側面強壓拇指,反而削弱「角見」作用(相剋)。

左手「手の内」,其核心在於:盡可能縮小弓與手掌間的接觸面積,同時又能輕柔且確實地收束中,最大限度地發揮弓的機能。與此相對,右手「手の内」,則以弽不違逆弦的作用為核心,避免損害弦的運行,使弦能保持其活性,自然地完成「離れ」。可以說,「手の内」既是射法的起點,同時也是射法的終點。


物見(頭持ち)的定法

〔千葉〕

完成「弦調べ」之後,行「取懸け」,整備「手の内」後,接著便要確立「物見(monomi)」。其方法為:自「取懸け」的位置起,沿著箭身將視線送至箭尖(板付),再進一步看向靶。此時,頭部位置須端正,呈現如同「向左看齊」般的姿勢;下顎不可刻意後收,更不可前突。目光亦非猙獰怒視般地盯住靶心。若用力直視,便容易生出中靶之執念,轉為畏縮之心,反而無法進入無心之狀態。故應抱有「讓靶進入自己視野中」的感覺,如同將靶映入眼簾般。當心境端正且舒暢地進入三昧之境時,靶便會自然地向自己靠近。


〔宇野〕

進行「物見」時的心境,如古來教歌所言,僅需輕輕向左轉即可,但往往會有稍嫌不足之感。就大致的判準而言,下顎略坐落於鎖骨凹陷處的程度,並以鼻樑將靶「一分為二」的狀態最為恰當。如此一來,「頭持ち(dumochi)」便不致出現後仰或前倒的情形,而能保持筆直端正。


〔高木〕

所謂「頭持ち(dumochi)」,係指為了看靶而將頭轉向左側時,其轉向的角度與狀態。原則上須接近九十度,以脊椎(頸部)為軸向左旋轉。須特別注意:不可讓頭向靶方向前傾;亦不可反向將下顎前突而仰首;身體不可前傾,亦不可後仰;左肩與左胸亦不可內縮。能否使頭部端正地安於正確位置,乃關鍵所在。


打起し

打起し的方法與氣息

〔千葉〕

所謂「正面打起し」,可比喻為雙拳位於彼岸(如美國),而自身立於此岸(日本),其間橫亙一片太平洋;「打起し」正如太陽自海的彼端,靜靜地升起一般。其要領在於:僅讓拳端上升,肩根(肩峰)自然下沉;身體彷彿深植於大地(地板)之中,頸部與頭部則向天穹延伸。於「打起し」之際,其心態並非「抬至某一高度便停止」,而是始終保有「無限向上延展」的意識。在此過程中,氣息調整尤為關鍵。小笠原流教歌,將理想狀態如此形容:

   風もなく空に煙の立ちのぼる
     心の如くうちあげよかし

意即:如無風之際,煙直上虛空一般,應以此等心境行打起。


〔宇野〕

於「斜面打起し」的情形下,日置流係於左膝前方將左右先行「引分け」,再行「打起し」;而紀州竹林派則將弦置於正中,一邊「引分け」,一邊向左斜上「打起し」。此時,左手緩緩向前推伸,右手則保持前臂外張,靜靜地將兩拳打揚至額頭高度。「打起し」後兩拳間距,以等同於射手肩寬為準;至於氣息的配合,則以平靜、自然為可。


〔高木〕

於正面「弓構え」時,其姿勢不變,沉靜且明確地向上高高「打起し」。此時,務必注意不使「胴造り」體勢紊亂,不使「弓構え」時雙肩、雙肘失衡;弓身不可反折,箭亦保持水平。其氣息須悠然、輕快、流暢而不滯,同時又需謹慎、細密;應體會弓末弭(urahazu)如直指蒼穹,身體則如筆直地沉入大地之中般。能否生起此等身心意象,實為關鍵所在。

於「打起し」之際,若「胴造り」已達前述之理想體勢,則可隱約感覺到雙臂後下側肌群、背部肌群、腰部後側肌群,以及下肢後側肌群,皆略有輕柔地被牽引感。此感正是「打起し」之後行射諸動作——亦即「引分け」、「会」、「離れ」——的引導力源;其與「足踏み」所傳導上來的能量相互呼應、相生相成,遂能形成理想之射。

至「打起し」為止,呼吸一向極為靜謐;然而,自此之後、尚未進入「引分け」動作前,呼吸將自然地趨於停止。在「打起し」瞬間,即便未刻意吸氣,實際上已較平時略多吸入空氣,正因如此,胸腔內壓力得以與全身緊張狀態同步協調。

若刻意強行吸氣,則肋間肌、橫膈膜等呼吸輔助肌群將過度運作,導致僵硬凝滯,不僅妨礙行射動作圓滑性,亦易出現氣息阻塞或用力過猛等情形,從而違背射術的根本原則。反之,若刻意吐氣,則胸腔與腹腔內壓力過度降低,結果全身鬆散無力,形成委靡且乏生氣之射。

自「打起し」後,應心懸「不行呼吸」(僅容許微量漏氣)為要。凡一呼一吸,皆會破壞全身平衡與緊張所形成的精妙調和,使真正的「持満」無從建立。此時不僅需停止呼吸,甚至連眨眼等舉動,亦不宜為之。


正面「打起し」之位置

〔千葉〕

於正面進行「打起し」時,其位置因男女老少而有所差異,然大體原則在於不可勉強抬高。其高度亦隨射手體格而異,故只需在自身感覺適切高度範圍內,能抬至何處便抬至何處即可;惟不得低於目線,且以略高於目線為佳。此外,進行「打起し」之際,弓不可前後偏移,務須保持筆直,使之與身體成平行狀態,方為良法。


〔高木〕

「打起し」時的高度,應以不致使「胴造り」與「弓懐」產生破綻為前提,在此範圍內盡可能抬高為宜,並使全身如同一根直立之柱,自腳掌向下貫通,沉入地面之感,此點至為重要。所謂「盡可能抬高」,其目標高度,作為一個合理基準,可理解為:雙肩線與「会」時箭矢線能位於其相互延伸線上。

然而,對於體型較為肥胖且頸部較短者,或體型細長而頸部較長者,則須依其個別條件,將高度調整為略低或略高於該平面,酌加修整,方為妥當。

進行「打起し」時,左右兩拳原則上應保持水平;箭矢則以大致呈水平、甚至箭尖略為朝下為佳。弓身不可仰起,反而宜稍呈伏勢;弦則應幾近垂直,不可向左或向右傾斜,且弓不可偏向左右任何一方,務必於身體正前方進行「打起し」,此至關重要。


斜面「打起し」之位置

〔宇野〕

於斜面進行「打起し」時,左右兩拳高度大致保持水平,箭矢方向須與身體朝向形成平行;箭尖則朝向安土,略為朝下程度為佳。靶應位於左肘左側視野之中,左手不可過張,右拳則停留於額頭附近。完成「打起し」瞬間,箭矢與雙臂之力的聯結呈菱形結構;隨著動作由「引取(引分)」進入「会」,此一菱形會逐漸向身體方向壓縮,最終收束為一條直線,並由此產生「離れ」。


引分け

由正面「打起し」進入「引分け」

〔千葉〕

自「打起し」轉入「引分け」之際,不可被善惡、優劣之判斷所拘束,而應就當下狀態,全力以赴做到最佳表現。在「引分け」途中,切不可執著於左右手好壞,亦不可夾雜任何雜念。應做到使人無法察覺究竟是從何時開始「引分け」,使原本向上的延展之力,自然轉移為左右展開之力。其速度不宜過快亦不宜過慢,而應平順滑暢地「引分け」,順勢進入「会」。

對於初學者而言,先取「中力(大三)」,使其確實掌握基本形態為宜;即便在外形上看似靜止,內在之力仍須不斷向外延伸。理想狀態則是,隨著熟練度提高,逐漸不再刻意取「中力(大三)」,而能流暢自然地完成「引分け」。

自「打起し」之後進入「引分け」,直至一射結束之前,皆應處於「我忘吾(忘我)」之境,不作任何人為造作。因此,雙眼不可睜得過大,而應呈現如菩薩般之神情,進入天地人合一之境界。古人對於此一「引分け」之境,曾有如下詠述:

   引き取りはげに大鳥の羽をのして
     雲井をくだる心得ぞよき(小笠原流)

此詩以大鳥舒展雙翼,自雲端悠然下降為喻,讚頌「引分け」應具備的宏闊、從容而伸展之動作理想。又有教歌云:

   打起し引くに随い心せよ
     弓に押さるな思え剛弱(竹林・大和)

此歌旨在提醒射手:隨著動作推移,須對押手(左手)手腕等細節保持高度警覺,切勿被弓力強弱所制,而失其主導。


〔高木〕

自「引分け」開始,正式展開橫軸運動。然而,橫軸運動必須奠基於正確的縱軸之上,方能成立。

由正面「打起し」進入同一平面內的「引分け」,左手於該平面中向靶的方向推送,右手則懷抱一種「自肘以下被弦牽引、自然貼近左手」的意識,使弦作用力由右肘承受。右拳位置約在前額附近,高於眉際;左拳則沿「打起し」時的平面,向靶的方向運行,並停留於與右拳大致等高之處,使箭與「足踏み」線保持平行且近乎水平,展開約箭長一半左右。此一位置稱為「父母大三」,亦稱「中力(肘力)」。

雖然在細部上仍存在若干差異,此動作相當於「斜面打起し」中的「打起し」。於此階段尤須注意者,在於不使「胴造り」崩壞,亦不可因用力而使胸部過度張挺。須維持「弓構え」時的肩部平衡,避免左肩內縮或上提。特別要警惕的是,雙手指尖不可凝力,左手「手の内」應抱持承受弓力推壓的意識;右手弽則如被弦牽引般,自然隨順其力。真正的受力與應對,皆應在雙肘之後方深處完成,而非流於雙手指尖。


手の内的定法

〔千葉〕

自「打起し」移行至「引分け」之際,左手須由正面向靶方向作九十度轉迴,同時使「手の内」自然收定。首先,應注意中指以下三指齊整,並使拇指貼附於中指。食指可伸直,亦可略微彎曲,但不可鬆垂無力,須保持一定的張力。不可成為「上押」,亦不可流於「下押」;應使丹田之力傳達至左肩根,形成「中押」。與弓的接觸面須盡量減少,亦即形成堅實而不浮泛之「手の内」。

右拇指則使弦掛於弦枕之上,拇指本身不加用力,指甲前端微微反起,使其輕觸弽帽子上緣。左右兩拳須保持平衡,箭隨身體平行而動;「引分け」時須安靜而平穩,使「会」頰付自然落於嘴角處,不可低於嘴角。

關於「引分け」時押手(左手)與勝手(右手)用法,小笠原流教歌云:

   妻手はただ弦にも矢にも迫るなよ
     向きを定めて軽く引きとれ

   押手をばいかにも直にさしのばし
     なにをふ山を押す心せよ

其旨在於告誡射手:於「引分け」之際,切勿對右手施加過度操作,亦不可使左臂失勢。


〔高木〕

左手向前押廻以取中力之際,「手の内」須使中指、無名指、小指三指宛如一片柔軟的橡膠板般共同作用,並連同這些手指根部,使掌心略呈卵形,若能在握革上施以宛如吸附的意識,掌心肌膚會因著弓的作用而產生些微扭轉。然而,若此扭轉過強,不僅會削弱弓本身作用力,甚至導致不自覺地握死而進而破壞弓,同時也會使「手の内」的機能下降。因此,關鍵在於不可過度扭轉,而是輕柔地吸附、輕微地扭轉,卻又能緊密貼合、確實收定的狀態為要。

於此同時,右肘的用法與「弓構え」及「打起し」時有所不同:需在肘部略作旋轉,使前臂兩骨(橈骨、尺骨)所形成之平面大致水平於地面(於「打起し」時則幾近垂直),並使前臂保有一定程度的彈性,以免削弱「角見」作用。若右肘旋轉過度,弓便會過於強硬地壓向左手拇指,進而妨礙「角見」的發揮;因此,右肘的旋轉務須保持輕柔且富有彈性,始終抱有「以輔助左臂、促進角見機能」的意識,切不可忘。


採用「中力」的理由

〔高木〕

所謂「中力(亦稱肘力、大三)」,在外觀上看來,身心彷彿暫時停止;然而,這正是最後一次自我反省與確認的關鍵時刻,因此雖呈靜止之相,卻絕不可真正停滯。心之運作與氣合亦萬不可在此中斷。

若以花為喻,此時正如含苞待放之蕾,必須在反省與檢討中,確保將來盛開的花朵不致留有絲毫缺陷;此乃為孕育健全而有生命力的「会」與「離れ」所必須經過的最後一道關卡,實為至關重要。表面寂靜之中,實則蘊藏著巨大的活力。倘若自「打起し」至「中力」為止的過程能夠充分而確實地完成,則其後接續而來的「会」、「離れ」、「殘身」等動作,便會自然順暢地發揮,不假造作而自得其正。


由斜面「打起し」進入「引分け」

〔宇野〕

進行「引分け」時,左肘不可過張,須保留餘裕,以從容而平穩的方式向前延伸。所謂延伸,不應以左手腕為主,而是以左肘關節為中心,透過筋肉延展來完成。古來所稱的「猿臂の射」,正是指這種意識與操作方式。左肩略下沉以承受弓力,右肩則以肩迎受之。此時,引弓的操作也與延展相同,不可依賴右手腕,而應以右肘關節為中心,運用肘力將其引收。左手(押手)的中筋與右手(勝手)的中筋彼此相應張撐,伸引相應,使箭得以順利引渡,則弓的回復力與弦的回復力,會透過一支箭,反應在左右兩臂的中筋之中。在此最為關鍵的,是左手「手の内」與右手「取懸け」之間的相互呼應;此一重點,將於後述「離れ」時再行說明。

接著說明箭的引渡方式。箭是以箭尾噛住弦,同時安置在左右兩拳之上,稍有不慎便可能滑落,因此自「打起し」轉入「引分け」時,務必極為沉靜且平穩,並以不急不徐的方式進行推引操作。「引分け」的方向上,左拳須向左斜、朝靶方向推進;右拳則以右肘關節為中心,運用肘力描繪半圓,沿右斜方向貼近右肩引收。竹林派並不偏好如「棒引」般筆直拉開,而是以「反橋」形態為佳。古教歌云:

   打ち渡す烏兎の梯直なれど
     引き渡すには反橋ぞよき

此歌正是在說明「引分け」時力量運行的方向。意指在一支箭之上,左右力量如拱橋般相互作用。所謂「烏」指左拳,「兎」指右拳;此一稱呼並非僅取其外形,而是取其日月相應的心意而命名。


「引分け」時的息合

〔宇野〕

引弓時,「息合(呼吸)」最為關鍵,但其運用方式,會依弓力強弱而有所差異。使用弱弓時,採用平時的呼吸方式即可;然而面對強弓,由於不容許呼吸隨意進出,若仍沿用平常的呼吸方式,操作將變得困難。因此,需將吐氣與吸氣連成一線,一氣呵成地完成「引分け」。若過早或過度吸氣,容易造成胸口阻塞。實際上,自「打起し」起,到進入「引分け」約三分之二的階段,可維持平時的呼吸方式;待進入最後三分之一時,再靜靜地將氣息收於「丹田」。正因如此,日置流射手常在三分之二處暫止「引分け」,在此調整呼吸,也具有實質意義。

依正座法的觀點,呼吸大致分為兩種:一是吸氣時將氣收於下腹,另一是吐氣時將氣收於下腹。實際射技中,會依個人體質與當下狀態,採用其中一種方式。但若吸氣過深或過快,容易感到苦悶,則可在「引分け」途中,從鼻中輕輕吐氣;吐氣的同時,將力量收斂於下腹。總而言之,關鍵不在形式,而在於始終避免氣息壅塞、呼吸困難,使身心維持可持續的穩定狀態。


【備註】
《弓道教本 第二卷 射技篇》112頁所刊登的照片,其實是「浦上範士」,而非標示中的「千葉範士」。不知道有多少朋友已經注意到這一點了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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